“情况怎么样。”
一样的房间，一样的对话。
传信官在转达完信息后便离开了，接下来的事情和他完全无关，他也不会参与进事件之中。
柏叶在他身后坐着，闭着眼，仔细感知着梅零的方位。
在她的脑海中，仿佛有一条细细的丝线从指尖伸延出去，一路连接向遥远的方位，在那里，梅零正在马车里快速移动着。
“梅零他......他要离开王都了。”
“哦？他现在又想做什么？因为发现事情不如所愿而心灰意冷了么。他在向着哪个方位移动？”
“北方。”
“北方？他一个人偶向着北方做什么？你以前制作他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他和北方之间有任何的连系？”
“大人，我在被您收养之前一直都在特洛伊小镇，从来没有带梅零离开过那里。”
“这就有趣了。看看他打算做什么吧。”
“是。”
虽然嘴上这么说着，柏叶感觉有些天旋地转起来。
北方。
梅零。
人偶是不会无缘无故行动的......关于梅零和北方，她只知道一个可能性，也是她唯一一次提起过北方。
界河。
在福利院的时候她说过，在界河对岸，有五十年前退走的反叛军。
如果说，梅零是冲着这些反叛军去的......
脑子正常的人都不会试图穿过界河，更不会试图接触传说中消失在界河之后的军队。
但梅零不是人，他是人偶，人偶的思维是不可以用人类来推断的。
柏叶很快地瞄了伯爵一眼，但最终还是决定不说话。也许是为了梅零，也许是为了她自己，但这个疯狂的可能性还是不要被人知道更好。
如果说梅零因为想要报复她，或是中枢出了毛病导致思维异常而想要让叛军重返诸国——那她百分百会被挂在绞刑架上。
......
......
“哇，梅零，我以为你会停留在王都，没想到竟然想要去界河？真是疯狂呢。”
在马车上，艾莉吃惊地瞪着梅零，后者刚刚才说出了那疯狂的旅行计划。
“是的，齐塔诺小姐。非常抱歉打扰你，要是你想要在王都多一些日子，我可以自行前往。”
“哎呀，都说了不麻烦，反正我旅行也就是到处乱转，无所谓的......倒是我很好奇，那个伯爵的传信官和你说了什么？你不是要找人嘛？”
“他说的话是满口胡言，所以我决定用自己的方法解决。”
梅零看上去很沉稳，沉稳得连呼吸起伏都看不到，宛如雕塑。
柏叶小姐没有被篡改灵魂也没有被封印，那个陌生的灵魂就是柏叶小姐？开什么玩笑。
这种事情，绝对不可能。
因为柏叶小姐和他保证过。
“好吧。前面就是埃尔贝里废墟了......如果你要去界河，必须要经过这里，否则就要绕路。正常人都不会选择经过废墟，宁可多七天路程，但要是你坚持的话，我也无所谓。”
说着，艾莉耸了耸肩。
梅零是个怪人，短短两天的接触下来她就一清二楚了。
“齐塔诺小姐，你对於旅行的勇气让我惊异——我以为人类对所有事物都抱有戒心，遑论是一位女士要和陌生的男......人一同旅行，真是不可思议。”
“哎呀，我从来不担心这些的。你觉得我旅行了这么久，没有遇到过心存歹念的旅伴吗？当然不会咯，只不过那些想要动手动脚的家伙现在都躺在垃圾堆里了。”艾莉咧嘴一笑，“艾莲娜阿姨的剑术很厉害，没有人能打得过她。对吧？”
没有回应。
艾莉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好吧，艾莲娜阿姨的主要问题就是太神出鬼没了。”
他们此刻身处距离王都不远的一大片树林边缘——如果一定要描述这片树林的话，那简直是暗绿色的海洋，阳光只能从枝叶间勉强投下斑驳的影子，而树林本身则一路延伸到几乎看不到尽头的地方。废墟边缘已经开始长出植物了，从石缝里钻出灌木，苔类和花花草草。
地上铺了很厚的一层落叶，因为泡水的缘故而变得有些泥泞，靴子踩在上面会发出吱吱呀呀的声响。
在树林里，便是埃尔贝里废墟的城市部分。
在第二次侵蚀年代发生前，这里是埃尔贝里家族的领地，但在那残酷的战争中，作为守卫王都的最后一道防线，军队把这里彻底变成了废墟，连带着悉数战死的埃尔贝里家族，一并消失于历史长河之中。
这废墟并不是全然没有一点光芒的，只不过，光和暗被分割出了明确的界限。
也许只有至高神知道这座城市是如何从往日的繁盛变成现在这个鬼样子的。它的大部分建筑都被摧毁，然后倾倒了，变成四分五裂的一大堆。藤曼肆意在石墙上攀附，高耸的神殿柱斜斜插在地上，最顶端成为了黑鸦的巢穴。
而在这一切下面的，是无处不在的植物；废墟大致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曾经是城市的地方，里面到处都是魔物的老巢，以及错综复杂的各式残垣断壁。另一部分的废墟是不算辽阔，但危机四伏的森林。那里比城市区要阴暗许多，简直和热带雨林一样，光线只能勉强穿过枝叶。
你可以想象一下一座旧日无比繁华的城市被轰炸后的样子——那样大抵就是现在的埃尔贝里废墟了。
他们说，战死的怨灵徘徊于断壁之间不会散去，等待着人类的到来。
他们说，那些战死的叛军并没有消失，而是以死灵的形态守护着昔日的领地，不愿放弃攻破人类最后一道防线的希望。
这些传说主要来源于其极高的危险性，过往五十年间，大部分妄图穿越或是在废墟中逗留的冒险者都从人间彻底蒸发了，不消说，大抵是在废墟里被魔物撕成了碎片。
“这是个危险的废墟，但却是直线前往界河的必经之路。”梅零看着窗外，马车到这里就停下了，怎么说都不愿意继续向前，“齐塔诺小姐，我会尽力保护您的安全。”
也许这一刻梅零还没发现哪里不对劲——但作为一个人偶，竟然会主动提出保护一个不是主人的人类......这彻底打破了人偶与人的界限。
“不用担心啦，我有艾莲娜阿姨保护我。”
映入眼帘中的画面和期望中的相去不远，地上很多碎石，掺杂了风化后的泥土，以及长得有半人高的杂草。
这就是埃尔贝里废墟，残酷战争的见证者。
而今晚，梅零决定要在这里过夜。
一切，都是为了找回他的柏叶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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